阶梯教室里的文学课：不只是知识，更是青春的共鸣

这是中文系大三的“经典文学细读”课，却总不像传统的课堂。没有密密麻麻的知识点PPT，教授的U盘里存着更多的是旧照片：八十年代的阶梯教室，穿的确良衬衫的学生们围着讲台争读舒婷的诗；图书馆角落的便签墙，有人用铅笔写“愿你有高跟鞋也有跑鞋，喝茶也喝酒”，旁边另一个字迹回“像《撒哈拉的故事》里那样，热烈地活”。

“翠翠为什么没追上傩送？”教授的问题刚落，靠窗的男生突然红了脸。他上周在食堂撞见暗恋的女生，手里的餐盘差点打翻，和傩送离开茶峒时的犹豫如出一辙。“不是胆小，”教授翻过书页，“是青春里的喜欢，总带着点‘近乡情怯’的温柔。就像你们笔记本里夹着的电影票根，明明写着‘下次再看’，却在毕业收拾行李时才发现，早就过了有效期。”

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，只有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。最后一排的女生偷偷把《边城》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，叶子是去年秋天捡的，那天她和室友在操场散步，听见广播站放“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”，两个人突然停下脚步，想起彼此刚入学时，在宿舍楼下抱着被子转圈的傻样。

讲到海子的“面朝大海，春暖花开”时，教授没有解析意象，反而让大家在笔记本上写“20岁的愿望清单”。有人写“考去北京看故宫的雪”，有人写“和乐队在毕业晚会唱原创歌”，还有人画了个简单的房子，旁边标着“带奶奶去看海”。“你们看，”教授举起自己泛黄的笔记本，1989年的字迹歪歪扭扭：“读遍世界名著，娶那个总借我钢笔的姑娘。”底下哄堂大笑，却没人注意到，他眼角的皱纹里，藏着和海子一样的热烈。

三月的雨总来得突然，有次课上暴雨倾盆，窗外的梧桐叶被打得噼啪响。教授合上《雨巷》的课本，让大家听雨写诗。后排体育系的男生难得没睡觉，在草稿纸上写：“雨是天空的快递员/把云朵的信/寄给没带伞的我们/而你跑过操场时/马尾辫甩落的水珠/比信里的情话更甜。”写完他偷偷递给斜前方的女生，女生回了个笑脸，旁边画了把小伞——伞柄上刻着他们一起上的第一堂文学课日期。

毕业季的最后一堂课，教授没带课本，只抱来一箱明信片。每张卡片上都是他手写的诗句：给准备考研的女生写“既然选择了远方，便只顾风雨兼程”；给要去支教的男生写“我们站着，不说话，就十分美好”；给全班的最后一张是“愿你出走半生，归来仍是那个在阶梯教室为一句诗红了眼眶的少年”。

那天阳光特别好，照在“2023届经典文学细读”的合影上。照片里有人举着《边城》，有人握着海子的诗集，后排那个体育系男生和斜前方的女生，偷偷比了个心。后来听说，他们在毕业旅行时去了茶峒，坐在翠翠等傩送的渡船上，男生突然说：“其实那天听雨写诗，我想写的是‘你比戴望舒的雨巷更让我心动’。”

阶梯教室里的文学课，从来不是孤零零的知识点。它是《红楼梦》里宝黛吵架时，你想起和室友冷战三天后递出的那颗糖；是《再别康桥》的“轻轻的我走了”，让你在毕业晚会抱着闺蜜哭到妆花了的瞬间；是无数个年轻的灵魂，在诗句里认出了彼此——原来我的欢喜与忧愁，早被百年前的作家写在了纸上；原来那些说不出口的青春心事，都能在文学里找到共鸣的回声。

现在那间阶梯教室的黑板上，还留着上节课的粉笔字：“文学不是奢侈品，是青春的共鸣箱。”阳光穿过高窗，在“共鸣箱”三个字上跳着舞，像极了当年那个红着脸的男生，和笔记本上洇开的墨点小太阳——热烈，又温柔。